确认真相后的朱祁钰,微微眯起了眼,他终于搞清楚,为什么孙太后整天针对我妈了。
吴宛筠能生儿子,而且还是自己的,所以她嫉妒!
同时,夺人之子成为了她的心魔,最在意的劣迹,生怕被人发现,总是疑神疑鬼。
“你到底从何得知的?”胡善祥眼神锐利的逼问。
朱祁钰坦然回答:“关于此事,我想皇后殿下就不必要追问了,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。”
“好,我不问。”胡善祥深吸一口气,“但你突然前来,与我说起此事,到底带着何种目的?”
“因为孙氏时常辱骂我的母妃,还有,克扣郕王府岁俸。”
“所以,你想扳倒她?”胡善祥似笑非笑,“怕是不止于此吧?”
朱祁钰皱眉,这个女人怎么有点聪明?
他之所以这么做,是为了土木堡之变后,拿到绝对的话语权,让孙氏这个贱人滚出朝堂。
在他监国初期,群臣基本以孙太后的话为圣旨,完全把自己当成傀儡。
这只是谈判的筹码,并不足以废了她。
只有激怒她,让她失去理智做出过分的事情,才能名正言顺的除掉她。或者,挑拨离间朱祁镇与她的母子关系,兴许能埋下伏笔。
见朱祁钰不语,胡善祥自嘲一笑。
“你知道真相又如何?无非是给自身增添风险。”
“当你真的拥有与她对抗资格的时候,有没有证据,还重要吗?”
跟聪明人说话,就是舒服。
朱祁钰笑了笑:“确实,不重要。”
胡善祥眯起双眼:“你就不怕我告发你这个郕王有谋逆之欲?”
“啊?”朱祁钰耸了耸肩,“谋逆?从何谈起?无卒无武,孤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。”
“再说了,孤可是先帝唯二的血脉。”
朱瞻基只有两个在世的儿子,这就是朱祁钰最大的底牌。
但凡多几个兄弟,他都不会那么自信。
哪怕自己现在真的犯了弥天大错,罪不至死。
胡善祥只是为了确认心中所想,并没有想过真的去告发。
再说了,她的话在皇帝太后心里,真的有可信度吗?
她重重的叹了口气:“你随我来吧。”
胡善祥在前面引路,左拐右拐,将朱祁钰带到后庭。
她指了指那边缩在角落的邋遢女子,眼神复杂的说:“她便是你想要见的人。”
纪羽看到她,满脸欢喜的跑过来,她用衣袍擦了几遍手,当她见到有陌生人时,立即低下头,双手不安的垂着。
“皇后殿下,请问这位是?”
十五年来,这是纪羽见到的第二个人,她一直被保护在这里,未曾与他人接触过,哪怕是宫女还是宦官。
每日只能做些女工,来排解烦闷,这样的生活,真的会把一个人逼疯的。
或许,她早已习惯了孤独。
“此位便是郕王,镇儿的皇弟。”
听到“镇儿”两字,纪羽的眼神显然一亮,但很快就暗淡下去。
她恭敬的行礼:“奴婢,参见郕王殿下。”
朱祁钰直接开门见山:“你们,可愿意随我一起出宫?”
“???”
胡善祥质疑:“你又该如何带我俩出宫?我被困在这高耸红墙多年,比你清楚,真有那么容易翻越吗?”
朱祁钰淡然一笑:“孤既然如此说道,自是有办法。”
“是留在这里等死,还是随我出去找一条生路,悉听尊便。”
张太皇太后的殡礼结束了,根据皇家礼节,大概还有半年的祭拜时间,孙太后无暇顾及此处。
纪羽握住胡善祥的手,仰头眼巴巴的望着对方。
胡善祥轻拍对方的手背,勉强笑道:“羽儿,我知你苦楚,你的人生本不该如此。”
“你且随他去吧。”
纪羽急切问道:“皇后殿下,那,那你呢?”
“笼中鸟,池中鱼,就是我的宿命。”胡善祥一脸坦然,神色释然。
民间总有女子拼了命的想要入宫,以为入宫后就能荣华富贵,一生无忧。
她们以为自己即将畅游在大海里,可其实,只是别人帮她们挖下的池塘。
枯木逢春,对于她而言,到底是重获新生,还是重蹈覆辙?
胡善祥早已疲惫,对人生失去了希望。
她明知自己的结局,或许,是命运最好的安排。
“你真不想走?”
“不走了。”
“那好,帮我办一件事情。”
“???”
“皇后殿下,你,你真的不走吗?”
“羽儿,你不要管我。”
“既然皇后殿下不走,那我也不离开了。”
朱祁钰扶额,真是婆婆妈妈的,你们以为现在演偶像剧吗?
“孤只给你们一次机会,是去是留?”
其实,他帮助胡善祥和纪羽离开深宫,完全是因为她们的存在对自己有利。
等到与孙氏对峙的那一天,多个人证或许更有说服力。
而且现在宫里正在大办张太皇太后的殡礼,处于特殊时期,只要稍做手脚,做这件事情没有任何风险。
不过,即使她们选择留在长安宫,对他也没有丝毫影响,可以另谋他算。
“我再等一刻钟。”
朱祁钰转身走出后院,他依靠在树木双手抱胸,静静等待。
胡善祥拉着纪羽回屋,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,到最后只有纪羽一人出来。
她背着一个满是补丁的包裹,双目红肿,脸上泪痕未销,显然刚才哭得很厉害。
“丢了吧,背着包裹太显眼。”
纪羽将包裹捂在胸口,含泪摇摇头。
朱祁钰无语,只能让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,塞进长袍里,是一件件幼童服饰,看起来尚未穿过。
现在是冬季,即便塞满衣内,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的。
胡善祥扶着红墙,目送朱祁钰带着纪羽离开。
等到两人彻底离开自己视线,她缓缓闭上双眼,重重的叹了口气。
当天晚上,无人察觉,有一名女道士悄悄来到长安宫。
“福生无量。”
“福生无量。”
胡善祥与女道士相互恭敬行礼。
三刻钟后,有一道人影左顾右盼,趁着夜色离开了长安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