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，信不得。” 大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，连带着获救的姑娘也有点害怕。 “嘿，大姐，你怎么能凭空冤枉好人。” 小何气不过，才回了句嘴，大姐马上便拽着姑娘走到柜台另一头：“小心驶得万年船，来姑娘，咱们离他远点。” 唯恐耽误时间，再让人贩子折回来，小何只能打电话求助杜薇薇。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，杜薇薇正在规整死者档案，把手机往肩头一夹，就听见小何咋咋呼呼道：“薇姐，你还在局里吗？” “在呢！怎么了？” 停下手头翻弄资料的动作，杜薇薇坐回办公椅，平静的问。 小何叹了口气，解释说：“得麻烦你来远大路街口老百姓药房一趟，我在这碰上一个被拐姑娘，她不信我，得你出面做个中间人。” 拐卖这事可不小，杜薇薇马上紧张起来：“好，我马上到，有可能人贩子还会回来，你注意点。” “刚被一个热心大姐打发走，对了，你记得带上警官证。” 小何出门是买药去的，一时着急，证件什么的都在换下来的白大褂里。 通话并未进行太久，杜薇薇把头发一扎，换好衣服就往药房赶。 雨基本停了，路上到处湿漉漉的，排水渠里积水即将溢出来，环卫工又有的忙。 小跑着赶到药房门口，帘子一撩，站柜台的大姐一脸警惕。 “呼……别害怕，我是附近市分局的警察，有证件。” 掏出小本本给大姐再三确认，人才松口说：“女法医，真不赖，给咱们女同胞长脸啦，人搁这藏着呢，有什么需要配合的，打柜面上贴的电话。” “有劳大姐，小姑娘，跟我走吧，你安全了。” 谢过好心人，杜薇薇扭头走进药房小仓库，一个娇小的姑娘蹲在药柜旁边瑟瑟发抖。 对方上身用旧毛衣打底，外边仅穿着一件牛仔薄外套，胳膊肘还漏了个大洞，在这个风吹雨打的天，一点都不扛冻。 “给，先穿我的，回去再给你找件合身的。” 杜薇薇牵住姑娘的手，当即被冰得倒吸一口凉气。 把大衣脱给女孩披上，她个子高，女孩穿着像挂了床毯子似的。 药房离市局，步行大约十分钟，走长阶梯进大厅，屋里的空调就没停过。 姑娘蜷缩在休息室的椅子上，杜薇薇给她泡了一杯红糖姜茶，人愣了愣，干巴巴说了声谢谢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？多大了？吃饭没有？” 努力扮演着知心大姐姐的角色，联合墙面上冷冰冰的公文条款，半晌后，女孩终于从不安焦躁的情绪里抽离出来。 “我叫，周思思，二十二岁，在山东师范学院读大二。” 女孩意识很清楚，但撸起毛衣袖子，还是能看到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瘀痕。 与此同时，她的肚子也开始唱空城计。 杜薇薇看出她饿得厉害，赶紧让小何去拿份盒饭热一热。 热饭的空隙，她又从办公室翻出来一张登记表，让女孩慢慢填。 因为长时间没进食，此刻的周思思看东西都是糊的，勉强填完半张表，手彻底握不住笔杆子，发抖的指尖在空白格上，划出好几道虚线。 等小何把盒饭端过来，她就跟头狼崽子似的，大口大口往嘴里塞，几粒米沾在裤腿上，都得捏起来吃掉。 “慢点吃，不够再给你下馄饨饺子。” 可能是还没出校园，周思思脸上还带着学生的稚嫩。 她家在山东，被拐到银港市，期间经历的坎坷，平常人根本无从想象。 小何看她吃的直打嗝，忙再去零嘴堆里，翻出来几包黑芝麻糊。 搅拌成糊糊端过去，周思思一口气下肚，由于个把星期饥饱不定，尽管肚子饿，这个进食量还是过了度，人还没坐下，就扶着桌板蹲下来，吐了一地。 看她反应如此大，杜薇薇赶紧拿来毛巾，刚才光顾着让她多吃，忘了饿过头后，胃会自动变小，撑不下太多食物。 周思思基本吐了三分之二，胃液倒回食管，烫的嗓子火辣辣的。 好不容易喝温水缓过来，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。 小何盯着周思思把登记表写完，对方把笔一停，他转而又问：“你被拐的这些天，都去过哪些地方？” 表格上写的比较笼统，很多细节，小何只能自己问。 隔壁外勤大部分人都出去了，办公区难得安静下来。 “最开始是去东北，后来又辗转来到山西，我被他们买到一个猎户家里，那个地方很偏，他家住的房子还是茅屋，特别穷，想花两千块钱，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个媳妇。” 嘴里那股酸味还没消散，周思思提起这茬，还有点后怕，人忍不住打了个摆子。 把桌上的蜂蜜水往前推了推，小何又小声问：“后来怎么弄的？” 周思思用手扣着桌角，难为情道：“赶上我被那些人渣欺负发高烧，猎户嫌弃我是个病号，没看上，这才躲过一劫。” 被拐的这些日子，周思思见过太多人性的丑恶面，她的身体被人贩子一次次玷污，再也回不到最初纯真的状态。 提到伤心事，尽管有意忍着，但情绪压抑久了，总得有个出口，说着说着，她突然捂住脸，隐忍的啜泣起来。 杜薇薇刚刚出去拧毛巾了，这会儿回来就看小何把人惹哭，不悦的投递过去一记眼刀。 跟蒋平安同大壮一样，杜薇薇也算小何的师父，把一个刚入行的门外汉，调教成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从业者，肯定也得付出心血的。 “怎么哭了？跟姐姐说说，怎么就摊上这事了？” 跟小何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同，杜薇薇是女性，她更懂周思思的心理波动。 有了宣泄的出口，女孩抽噎着抱住她的腰，声音断断续续的：“一月十七号那天早上，我照例去一个初中生家里做家教，路上突然被一棍子打晕，醒来的时候，身上套着麻布口袋，我就知道全完了。” 周思思已经成年，以往拐卖妇女事件，她只在新闻里看见过，谁能想到这帮人贩子刚如此猖狂。 一月十七号距离现在，已经过去半拉月，周思思中间也试过逃跑，但无一例外，都被逮回来，挨打不说，还要被人贩子轮流欺负。 热泪渗透衣服，蹭到杜薇薇肚子上，她只能用力收紧胳膊，给女孩提供短暂的安全感。 未来关于被拐卖的这段回忆，或许周思思得用一生去治愈。 然而，即便如此，她的情况还不算最糟糕的，至少逃出来了，万一真的在山西被卖给猎户，结果可能更凄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