阅读设置(推荐配合 快捷键[F11]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)

设置X

第10章(1 / 1)

风一吹,月便隐在了云团之后,只边缘露出些惨淡的银白。

“砰砰砰......”

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的夜,院子里的狗对着门的方向狂吠不已。

何常明摸黑了披了件外衣便起身去开门,他脚步匆忙往外走去,嘴里还喊道:“来了,来了......再敲门都要被你敲坏了。”

他是龙门镇唯一的大夫。

但凡能这个点来敲他家门的定是遇到极为不好的事,身为医者多年,见惯了生死之事,性子最是超然。他伸出枯瘦的手颤颤巍巍的开了门。

门一开,便有大团的阴影扑面而来,兜头将他拢住。

那是个高大而强壮的男人,身形几欲要堵住了他小小的院门,男人喘着粗气,周身带着急迫的气息,门一开便有一只像是铁钳般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,不由分说的把他往外拖去。

“快,快......”

何常明年岁已高,哪里敌得过壮汉的力道,险些被门槛绊倒了,他踉跄着喊道:“我...我还没拿药箱......”

壮汉止住了步子,又匆匆的往他家里冲。

“药箱放在哪儿?”

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,隐在云团后的月亮探出头来,借着清冷的月色,他看清楚来人的长相,原来是北头的那个猎户,叫赵吼的。

他记得这个猎户来龙门镇有两年了,身子骨强健的很,从未生过病,且他素来独来独往的,瞧着他刚才拖拽他的力道完全也不像生病的样子,那么病的到底是谁啊?

莫不是?

金屋藏娇这样的事于权贵人家说起来则是一桩风流韵事,可在龙门镇这样偷偷摸摸的,未免也太没有担当了些。

何常明双手背在身后跟了进去,果然听到跟没头苍蝇似的赵吼在他家里乱翻,间或还有碰撞的声响传来。

“若是急症,我去了也是无用。若只是寻常病症,耽误个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。”

他摸黑将油灯点亮,慢条斯理的将放在柜子上的药箱背在肩上。

赵吼的额上冒着汗珠,在烛火下泛着光,听了这话倒是平静了下来。

程宴平是后半夜病的。

当时他睡的正熟,忽的被一阵哭喊声惊醒,美梦被扰他有些不悦,伸手推了推身旁的程宴平,“怎么好好的又哭了?”

可身旁之人非但没醒,反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。

哭着喊了一声,“娘,我难受!”

娘?

呵,他可生不出来这么大的儿子!

赵吼随口问了一声,“你哪里难受?”可是程宴平却又陷入了昏睡,嘴里时不时的冒出些呓语。

他下床点了蜡烛,见程宴平浑身烧的滚烫,流汗不止,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,而且他眉头紧皱,似乎很难受的样子,连白日里红艳饱满的唇也失了血色。

他当时就慌了,直接钻进了夜色里,一口气跑到何常明的家里。

两人往回走的路上,赵吼人高腿长,步子也大,走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等何常明,如此几番他也没了耐心,开口催促道:“何大夫,您快些。他难受的紧......”

何常明耷拉着眼皮,“嗯”了一声,可步子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。

赵吼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,若不是顾及何常明年纪大了,一早就扛起人往回跑了。

“赵猎户,有句话我不得不说,你也别嫌老头啰嗦,你把人藏在家里可不是长久之计,总得给人个名分不是?况且又都是未嫁未娶之身,何不早点把事情办了。”

何常明絮絮的说着。

他有些不明白年轻人的想法,难道明媒正娶不比偷偷摸摸来的更名正言顺吗?又或者说赵猎户就是贪念这种暗地里的新鲜感?

赵吼听的云里雾里的,只胡乱的应了声。

距离原也不远,可却走的赵吼满身都出了汗,好容易到了家,他忙引着何常明去了屋子里。

床上的被子有些凌乱,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病人。

常言道医者望闻问切,首先便是观之气色,何常明一看脸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,放下药箱,立刻坐在床边诊脉。

赵吼不懂医理,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免得打扰了大夫诊脉,只一双眼睛看着何常明,想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瞧出些端倪。

良久之后,何常明诊完脉,将程宴平的手放回了被子里。

“何大夫,他到底生的是什么病?严重吗?”

赵吼看着床上睡的很不安稳的程宴平问了一句。

何常明睨了他一眼,质问道:“你们昨儿晚上都吃了什么?”

“炒了一盘青菜,还有一碟子爆炒小河蟹。”

赵吼老实的回答了。

何常明沉着脸喝道:“河蟹性寒,这种东西少吃些倒也没大碍,可他这副身子若是多食了就会勾起旧症,且我瞧着他有受凉的迹象,虽说快入夏了,做事的时候也不该贪凉。”

受凉了?

赵吼恍然记起吃过晚饭后,他去井边洗了澡。

程宴平去厨房洗了碗筷,又张罗着要烧热水,他听了动静便问了一句。程宴平回他说要烧些热水洗澡。

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,便笑道:“这都快入夏了,哪里还用得着热水洗澡?”

后来,程宴平好像是用冷水洗的澡。

而且那爆炒小河蟹,他瞧着程宴平当时吃的挺欢,当时吃的时候也并未见异常啊?

何常明见他跟木头桩子立在那儿也不言语,就更生气了。

“花言巧语的将人骗回来,如今共居一室,同床共枕了,竟然连枕边人的身体情况都不知,往日里瞧着你虽性格冷僻些,可为人却不坏,不想却是个不负责任的。”

这都哪跟哪儿啊?

赵吼都被他说懵了,半晌举着烛台凑到床前,“何大夫,您仔细瞧瞧,这是前些日子才来咱们龙门镇的程宴平,就住在我隔壁,这些日子他家屋子整修,便住在我这。”

何常明眯着眼睛一看,男人姿容胜雪,如今病着更添几分娇柔,眼尾的那颗泪痣格外的醒目。他拍着脑门惊呼道:“哎呦呦,你瞧瞧我这记性,前几日你和闻正还带着他来我的医馆包扎伤口呢。”

张闻正,正是镇长的名字。

赵吼点头。

“对,就是他。”

何常明呵呵的笑了两声,以饰尴尬。

赵吼低声道:“他跟我都是男人......”

何常明开了药方,又叮嘱道:“这小后生的身子弱,像是虾蟹这类的东西尽量少食,还有就是注意保暖,千万别受凉了。”

赵吼应了声。

“那他何时会好?”

何常明背着药箱往外走去,“只是受了凉有些发热而已,等烧退了,再养上一两日便好了。”走到门外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道:“我瞧着他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湿了,你烧些热水给他擦了身体,换身干净的衣裳,没的又添了新的病症。”

赵吼:“.......”

......

程宴平是在一阵极酸的味道里醒来的。

过了一夜,他的烧倒是退了,人也恢复了几分精神,只是手脚还有发软,他扶着墙慢慢的出了房间。

刚一进厨房就闻到了冲鼻的酸味。

只见赵吼蹲在一个瓷坛子跟前,手里拎着一颗金黄色的菜,朝下的菜叶子上还滴着水。

“师傅,这是什么呀?能吃吗?”

他捂着口鼻问的,声音自指缝间溢出来,嗡嗡的。

“好了?”

赵吼将取出来的雪里蕻放在砧板上,又转身将坛盖好严实了。

男人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。

程宴平满脸歉意的冲他笑了笑,从前只要他一发病,阖府上下都会闹上一夜,若是遇到病情严重的时候,那指定是要紧张个十天半月的。

方才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,便知道昨夜赵吼定是照顾他一夜。

起初还会有些不自在,又想着在小苍山的竹林里,他都已经那样对他的,现下也不过是换件衣裳而已,如此这般倒也没那么害羞了。

赵吼将雪里蕻切成了碎丁状,又切了些调料。

“去洗漱吧。一会儿吃早饭。”

程宴平点头,去井边洗漱,等再次回到厨房的时候,整个厨房里已经弥漫着一股酸咸的味道,引得人食欲大增。

早饭是小米粥配雪里蕻。

小米粥熬了许久,粘稠而顺滑,最是爽口。先前泛着酸味的雪里蕻,炒出来之后香气四溢。

另外还有两个煮鸡蛋。

其实赵吼是不大喜欢吃煮鸡蛋的,总觉得没味道,可上一次程宴平以为他是舍不得吃所以才只煮了一个,更是切了一半给他,所以这次他煮了两个。

剥了壳的鸡蛋白嫩嫩的,他将剥好的鸡蛋放进程宴平的碗里,又把自己的剥了。

他吃饭依旧很快,三下两下就吃完了。

“我去睡会,没事别来吵我。”

程宴平“哦”了一声,眼瞅着赵吼要进房间了,才出声道:“师傅,昨晚谢谢你啊,以后我一定不贪嘴了。”

赵吼轻笑了一声。

不贪嘴?

好歹也是京城里来的,整日里跟个小馋猫似的,不过是咸菜配粥而已,瞧着他喝粥的样儿,也就是他在,若是他不在旁边只怕都要连碗一块给吃下去了。

要他不贪吃,岂不是比登天还要难?

上一章 目录 +书签 下一章

');